荀令
信：
见字如面。
给您写信已经是第二件。但或许您没能收到您应该还不至于淡忘，我是荀彧，在去往黄泉的路上。
您可能已经听说了。您的计谋很奏效。
聪明人和聪明人对话，就要这么简单吗？
盒中无果，请君自裁。
我记得我离开许城的那天。暮色晕染下的城墙泛着悠悠的光，皇城在暮霭下更像是一片斑驳的旧景。
我也记得我被称为王佐之才的时候，那没有什么用。名声在外但打拼还得是自己的，我想乱世天下谁能实现理想忠君报国，可能只有曹孟德您了吧。袁绍四世三公听起来不可一世实际上已经强弩之末，所谓河北四庭柱不过笑谈，西南汉中刘氏是为大统后嗣定然不会反叛。东南孙氏坐拥东吴但依我看依然是愚昧的无可救药。于是我选择了您，或许也是您选择了我。至此无愧一生，五十载生命秉忠贞之志，战战兢兢守谦退之节。这一生，为了您，也为了汉室。
可是您却要称魏王了。彼时我已然是这个集团中的智囊，为了您，我甘愿奉献一生。郭嘉，钟繇，荀攸，陈群都能独当一面。
我说要奉迎天子。奉天子以令不臣被后世无耻之徒篡改成挟天子以令诸侯。要挟和奉迎的区别不用你们教我！我在叛乱之时保全兖州，制定过统一北方的战略或许我说话还是有那么一点力气的吧。
于是您问我称魏王。
我说：本兴义兵以匡朝宁国，秉忠贞之诚，守退让之实；君子爱人以德，不宜如此。
于是您开始冷落我，不见我。有事情也没有我去讨论的份。终于我知道。您不要我了。
可我仍然相信，相信您心里有大汉的理想，忠君报国匡扶朝政还与洛阳。相信您与我拥有同样的理想才能走到一起，灭袁绍，平吕布，统一北方。
可我错了。
您还是称魏王了。我被发往寿春。时日就要尽了。
一别洛阳故城去，不知前路何泰否。
我死了。死于寿春的隆冬。我走了，走在失望的天地间。哀默大于心死，我想这也是那个空盒的意义。
我荀彧再无汉禄可食。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与您有了分歧。不知道本该匡义兵的您为什么要称魏王。
我记得，记得。
您说过的：你若反对，孤，绝不称帝。
是啊，这是我最后一点的安慰，最后一点的眼泪，最后一点的忠贞之节，最后一点的回望。
良禽择木而栖，凤鸟非露水不饮。我仍然相信，相信我的选择没有错误。我选择您没有错误。
可我还是要告诉您，荀彧，生食汉禄，死为汉臣。
我在黄泉路上捧着酒，或许喝下去就会忘记这一切的事情，忘记汉室，忘记自己，忘记王佐之才，忘记这个乱世，忘记您。
我希望，来世，您还是曹孟德，我还是荀令君。
主公，臣下先走一步。
春霖秋雨于京
改于2020.1.11 pm18:13
